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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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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

沈鯉以前挺傲氣的,上大學的時候不滿十七歲,又是一路靠競賽成績保送上來的,有資本也有實力。可惜他開學第一天遇上了比他還要傲氣的阮棠。阮棠說自己智商比沈鯉高出一截。沈鯉點頭後又搖頭,自己的智商只比阮棠低一點,只是低一點點而已。

物理系不缺乏高智商的學生,還有幾位是沈鯉以前搞競賽時認識的同伴,聰明勁頭不比沈鯉弱。不過,在阮棠看來,他們都和自己差一截。

當然,這麽多同學裏,她唯一能夠順暢溝通的是沈鯉。於是,沈鯉成了溝通阮棠和同學們的橋梁。他的習題本,課堂講義,實驗報告在班上最受歡迎。那幾年,他會時不時提醒阮棠不要明著流露優越感。

阮棠笑了,並不是她帶有濾鏡看待沈鯉,而是他本來就很會,很會理解別人,也很能共情。共情的對象包括不限於人,還有小動物。沈鯉幾乎不會在旁人面前顯露出居高臨下,恃強淩弱的神態。這兩個學生估計遮掩了部分事實。

*

大一開學後的第一個假期,班長組織一起去爬山。胡一寧的願望是美好的,然而只有六人報名。班長宿舍全員,副班長童磊,以及阮棠。全部是主動或者被動來支持胡班長工作的。

其實,不能怪不參加的同學們,實在是胡一寧選的山難度有點大。為了爬那座山,他們早上五點半從學校出發,換了兩趟公交車,花費三個多小時才到山腳下。

羅格在登山前後悔沒提前一天與胡一寧絕交。對的,那時候的羅格還是胖子,不愛運動。

登山過程稱不上愉悅,三千多個臺階,難度不低。羅格,時斐和童磊三人在半山腰的涼亭打住,沒力氣爬了。

沈鯉當時問阮棠還能繼續嗎?她點頭,自然是可以的。登山所需要的水,巧克力,餅幹都在沈鯉包裏,她完全是無負擔前行。

最後,登頂的只有她和沈鯉。胡一寧在最後階段已累癱,放棄了登頂。

三人下山的時候,羅格,時斐,童磊已經在山腳找到一家農家飯館,點好飯菜等他們了。

農家樂的庭院有一只瘦弱的田園犬,兩只腿腳有舊傷。老板和老板娘在招呼客人的時候,時不時投餵它,它也會圍繞著老板娘打轉賣萌。

阮棠見小狗乖巧,投餵了它一根大棒骨。童磊看著乖順可愛的小狗,拿著登山杖想要觸碰小狗的頭。

“不要碰…”

“不能摸…”

沈鯉和老板娘幾乎是同時發聲阻止。與聲音同步的是小狗突然齜牙的動作,它跳起來差點咬到童磊的手。

老板娘朝他們道歉,送了他們一大瓶雪碧作為賠禮,然後把小狗帶去後院。

阮棠剛才也被小狗的動作嚇得心有餘悸。她問沈鯉,你怎麽知道它會咬人呢?

沈鯉對她解釋說,“狗兩條腿都有傷,不是先天的,像是後天被人虐待過的。老板娘養它還算盡心,說明狗不是在這家虐待。它應該是以前流浪,後來被這家收養的。因為曾經被人嚴重虐待過,所以才會應激。這不能怪小狗,那只是為了自保的條件反射。童磊沒被咬到才是萬幸。”

那天離開的時候,阮棠朝後院看了好幾眼,一直沒有再看到那只小狗的身影。

那時候,她認識沈鯉也不過五十天。

*

阮棠既不會向陌生的學生澄清她和沈鯉的關系,也沒有加入他們後續的話題,只是笑了笑,表示自己知道了。

兩位學生也要回系裏上晚課,主動提出與她結伴同行。然而,他們在院系門口看到沈鯉,匆忙與阮棠告別。

學生們離開的時候身形敏捷,動作幹凈利落,讓阮棠不由有點相信小李同學告狀的真實度。

她忘記了詢問沈鯉怎麽又來,而是好奇他那天究竟怎麽欺負兩位小朋友了。

沈鯉皺眉,怎麽變成他欺負人了。“真沒欺負。我只是建議他們好好學語言。不然的話,講座都聽不明白,更別提以後發文章了。”

阮棠斜了他一眼,“真的?”

沈鯉點頭,“真的。基礎學科想要有話語權就必須有國際影響力。語言關過不了,他們聽不懂同行講什麽,看不懂別人的文章,怎麽交流。他們的文章不能拿去四大發表,如何能影響到別人。絕世天才不需要學好語言,天才們只需要記錄下來自己的想法,自然有人幫他們傳播。你的兩位學生,又明顯不是天才。讓他們在語言上花點功夫,那是師兄給師弟誠懇的建議。”

“好了,相信你。”她接著問道,“你怎麽來了?”

沈鯉的文章修改後重新投遞,研究所也不忙,他來其實是想約晚飯的。“從研究所到學校三四公裏,下班後跑步鍛煉身體來著。”

“噢。你繼續。東操場的跑道質量不錯,去那兒跑步不傷膝蓋。”說完,阮棠扭頭上樓。

沈鯉跑著跟上,走在她旁邊,這才說明真正的來意。“前天說要請你吃飯,最後還是你結的賬。我來是請你吃飯。”

“我剛吃過食堂。”

“噢。那我來預約時間。明天晚上行不?”

“不行。我明晚要與合作的老師一起開會。”阮棠開口拒絕。

話音剛落,她合作的老師就出現在倆人面前,形色匆匆,見到阮棠後才眉眼舒展。

梁言之詢問明晚討論會的時間能否提前,比如調整到今晚。

他商量的語氣過於小心翼翼,反而讓阮棠覺察到他的心虛。他調時間,八成不是什麽重要的原因。阮棠第二次拒絕。“不行。我今晚有別的安排。”

“噢。好吧。明晚見。”梁言之說完又悄聲離開。

“你同事怕你!”沈鯉小聲說。說真的,他在心底比較了阮棠兩次拒絕的語氣。他不知道那位同事怎麽惹到阮棠,顯然她對自己寬容多了。

“煩他!也煩你!”阮棠亮晶晶的眼睛又白了他一眼,算是對他不請自來的回應。

沈鯉對她煩自己的真實原因一無所知。他厚臉皮地笑了,“煩我也沒關系。我們不共事。我離開後,你眼不見心不會煩。煩你合作的同事是怎麽回事呢?”

阮棠推開自己辦公室的門,煩他還是給他解了惑。“可能是因為我指出他不是理想的合作者吧。”

沈鯉追問,“為什麽?能力弱?他能力不行的話,你也不會挑選他做合作者。”

“他能力可不弱。他在UvA的兩年,論文水平很高。我博士時候就是因為讀過他的文章,和他建立聯系。今年春天知道他來學校做訪學,才決定和他一塊合作課題。他先前經歷了一次挫折,雖然他要對失敗負主要責任。不過那次挫折激發了他的性格裏不太好的一面顯露出來。總之,一言難盡。”她朝他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。

沈鯉完全沒有領悟到她表情的意味,繼續煩人。“他的性格影響到你們合作進度了嗎?”

“沒有。我們兩個之前都沒有精力顧及,研究一直沒進展呢。”阮棠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幹嘛一直回答他的問題。

她情緒上來,打開電腦前又瞪了他一眼,這些關他什麽事?

阮棠此時不想主動提過去的郵件,此刻只想一絲不茍遵守自己的規則。於是,她不僅面上擺出不留客的表情,言語上更是直接逐客。“你哪來的,回哪兒去。我晚上真有安排。一位概率論的大佬新發了文章,晚上要研究。慢走,不送!”

客人幹脆起身,轉眼從面前消失。阮棠看著敞開的辦公室門,隨它開著吧。晚上外面走廊上沒白日那樣人來人往,不吵鬧。

阮棠低頭開始看論文,屋裏之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。一分鐘前消失的人,又回來了。這次不是八卦聊天者而是化身園藝師傅。

她攢眉蹙額之後決定神色不動,只當他是真的學院園藝師傅。

她的視線和思緒都重新回到文章。那位歷經磨難的物理學家Ernst Ising,創建的磁自旋線性模型,沒有給他帶來無上榮耀,反而讓之後的幾代物理學家和數學家受益無窮。他們數學物理領域戲稱Ising model是下金蛋的母雞,是提供源源不斷牛奶的奶牛。她面前的這篇文章就是關於金蛋母雞的論文,文章不長,核心證明也聚焦在五六頁裏。文章其實不重要,重要的是數學家的思考和提出問題的能力。

她通讀全文,精讀核心觀點,順便在平板電腦上記錄下來notes。等她做完全套,園藝師傅居然還在辦公室。

*

如果沈鯉手裏不是手機,而是書本,剛才的場景仿佛回到了他們在圖書館自習的時候。

剛開學的時候,她不喜歡圖書館自習室永遠都坐滿人的局促。那陣子她偏愛學校公共教學樓裏的空教室,不過很少有教室一整天都是空閑的,幾乎都會安排課程。每當有課程的時候,他們要背起書包,抱著書轉移陣地,次數多了會嫌麻煩。秋季學期剛過半,天氣已冷。燕城的秋天短得要命,他們有時候不得不在寒風裏換教學樓。

後來,沈鯉在圖書館頂層的學術期刊借閱室發現了一個角落。那裏有一張桌,兩把凳子,極其安靜。她和沈鯉霸占那張桌子兩年多時間。

他們低頭看書,做題,背單詞或者讀文獻,與此刻無比相似。

*

阮棠擡眼看到琴葉榕,這是自己辦公室。她這才用手裏的apple pencil把桌面敲得咚咚響。“你怎麽還在?”

沈鯉收起手機,眼簾向上一撩,好態度地回話。“請你吃飯呀,等你忙完,我們敲時間。”他剛才也沒閑著發呆,先是給盆栽澆了水,回了幾條工作上的消息。最後才是和她一樣,閱讀起行業最新的論文。

阮棠扶額,“我也在等曉璐的時間,等她時間敲定了,再告訴你。”

“這樣啊。咱倆暫定周三吧。如果那天鐘曉璐約你,我們順延到周四,或者周五。”沈鯉自作主張為自己謀福利,先定下最靠前的日子。

她點頭,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,同時敷衍地說拜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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